3.
“把它放下来,对,放在这儿。”
两个士兵费力地抬着一个酒桶绕着瓦良耐营地走了半圈,其中一人指挥另一个把它挪进帐篷。恰好帐篷里还有一个人——莫雷斯被吓了一跳。
“他是安特费瑞家女人带来的那个?”
“没错,那小子不走运被打了一顿。听说那女骑士为此跟柯尔特来了场真刀真枪的决斗,伙计你猜怎么着……”
两个士兵放下酒桶,在半昏半明的帐篷中看了莫雷斯一眼,说说侃侃走人了。
要是这两个家伙回头仔细看上一眼,一定会为莫雷斯的样子大吃一惊。——这位安特费瑞小姐带来的小弟现在看起来完好无损。
事实上,当他试图爬过那堵烟幕墙……准确的说应该是脑袋碰触到它时,那药剂的作用便开始生效。
“本意是用特殊术式压缩承装月光粉的空间,最后释放出来的一瞬间成型吗?妖精魔法的教程也相当精致呢。月光粉也是,闻上去只不过具有初步致幻的作用,这里却用磁力术式做成足以容纳头部大小的容器,好直接承装从咒文拆解、完整施咒到最后链接循环的内容。”
莫雷斯已经可以熟练施展妖精魔法<治愈>,大概是天赋上没有什么障碍,本人又是好奇心满满的缘故?抛开那些不说,反正一个伤员也不会有人指望他做些什么。与其参与营地里的集会,倒不若留在这儿回味下今天学习的第一个魔法。
“咚咚!”
朝帐篷口的位置忽然传来响声,莫雷斯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可当他看去却空无一人。他自己没想到学习妖精魔法会这么顺利,刚才那俩人着实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风刮的可不小……”
说是第一个魔法——任何人都能从他这个位置看到那柜子上的其他药瓶;或许其中也会有类似的药剂,只消拧开瓶塞稍稍倾倒出一丝一毫,就能分辨出是否含有淡蓝色的月光粉。但莫雷斯的野心没有大到撑起胆子,安特费瑞小姐只答应教他这一个妖精治愈魔法,他没有丝毫踏出这步的奢望。
“记得这月光粉存在的地理位置,位于卡纳香尔的东北端。那里有一批嗜法者,嗜血的嗜;他们对魔法的追求无人能及,乃至到了拼尽一切也在所不惜的程度。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利用恶名构建极北之国,而日积月累竟然养成了文明边缘的蛮族脾性,以活人实验酷烈魔法为乐。于是那个地方成了人类禁区,不想还是有冒生命危险的妖精带来矿石,研磨成粉,制成药剂。”
伴随着这段记忆的解放,莫雷斯意识到安特费瑞小姐究竟是给他怎样一种恩惠,而那种贪得无厌的野心则被浇灭。
“咚!咚!咚!”
嗯?那是木头相撞的声音吗?
再次从帐篷口传来声响,这次变得规律许多,现在莫雷斯不太确定那是否由不安分的大风捣鬼了。
“有人在外面吗?”
“呜呜呜呜……”
那不像是风在回答他,对吧?
“你好,你在哪儿?”
莫雷斯一点点向入口处移动,一面仔细打量这个被吹得摇摇晃晃的帐篷。他越接近开口,那刚才言之必答的风声越平静。他这次留了一手,又打了个招呼。
“冷的话就进来坐坐,里面还算暖和。”
——毫无动静。
“哈!”
他猛地掀开挡盖,走了出去。方圆几十步以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他回过神来看见不远处那伙子士兵,他们围着一个高台子呼和着杜费拉克子爵,那上面是什么?像是绞首架?
“天呐!”
莫雷斯惊呼一声。他没法理解如此众多的人,为杀死一个人欢呼成这样,这让他想起了诸多残忍不堪的画面。当然,他醒来后的人格第一次看到这种惨状。
“有什么人……有什么人……”
他脑筋急转,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那个带人揍了他一顿的柯尔特。刺头还跟莫雷斯的骑士主人大打出手,那家伙肯定被杜费拉克子爵恨得要死!他记得当时子爵看到安特费瑞小姐不利时的样子。
“因为我吗?”
莫雷斯惊恐地后退两步,他觉得柯尔特罪不至死。
——“唔啊啊啊!”
当他一点点退回帐篷内,忽然被一个圆滚滚的物件撞到腿肚子,紧接着重心不稳,他面朝上狠狠仰摔了一跤。
“……酒桶?”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之中看见那个害他再次受伤的酒桶,被打开了盖子。
“噗~哈!”
无法置信。
一个女人的头部先从酒桶口冒出来,很快便是整个身子。
趁着莫雷斯还没完全回过神来,那女人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骑在了他身上,然后作势要抡拳打他。莫雷斯下午刚被揍了一顿,这时几乎是瞬间把双臂并齐挡在脸前。那女人张开的拳臂没有打下去,莫雷斯从两条胳膊的缝隙看到她没有就近找到利器;不过糟糕的是,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根绳子,而突袭他的女人正伸手过去……
“完了!”
莫雷斯的第一反应是如果被捆上就算彻底被制服,他不认为自己身为男性能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这时候该怎么办?”
无数个念头凭空划过,电光石火之间他灵机一动——
“对,那些场景里的主角都是用头……”
他没再二想,穷尽全身力量与腰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照着女人的额头撞过去。而女人察觉到他的反击则当机立断放弃之前动作,选择迎难而上。——她选择和莫雷斯对撞!
“——嘣!”
颅骨之间的加速碰撞完全不会发出扩张性的响声——莫雷斯在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被脑海深处的那些深以为然的印象欺骗了。
“啊!西……八……”
粗语脱口而出,他哪儿知道后两个字有什么鬼意思。不过实打实的疼痛之下,莫雷斯开始确定一件事。这是很重要,没错——说的就是骑在他身上非但是女人而且是头比她硬的女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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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个笨蛋。”
仙德薇儿成功在酒桶里翻滚并撞翻了那个守卫之后,脑袋一顶,桶盖落地。她尽可能快的从那狭小空间脱身出来,发现那笨守卫还四仰八叉的没回过神来。
“这男孩儿倒不像是屠夫或者农户的儿子。”
她一跃而起跨坐在少年身上,一个抡拳,一个格挡。仙德薇儿最终放下攻击,因为她找到一根绳子,这能帮她费少些力去制服男孩儿。
“嗯?”
她按住少年的手上感觉到一股不小的力量,接着她回过身来看见少年猛然挺起的上半身。
“那这样如何!”
她看出男孩儿头槌大概是戮力一击。按照经验,她放男孩儿释放劲力,因为她骑在男孩身上就等于牢牢控制了他腰上的位置,只要他的姿势达到一定程度必然成为强弩之末。
“不过接下来……”
再让过去会有顺势侧转过身子的可能,仙德薇儿没有冒此风险的余地。于是索性选择在他劲力顶峰之后、到达高度顶点之前与之对撞——
“喀哈!”
好了,这下这笨蛋乖乖躺在地上捂着脑壳,任由她处置。她举高拳头,这次没打算手软,因为她明白不让少年服软,最后还是要功亏一篑。可惜有所失察的是,一丝冷汗沿着脖颈的曲线滑落到肩膀的伤口,疼痛像一条小蛇冷不防咬了她一口。她一下子软了下来——刚才的对撞让她没咬得住那口气。
视线有点飘移,终于摆上天去。
“该死……”
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地垂落,眼睛中的那丝意识却始终没有消散。
“落在了这个笨蛋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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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骑在莫雷斯身上的女人,在占尽一切优势之后,眼看就要瘫软在地。莫雷斯急忙起身搂住了她,好让她别把脑袋摔坏。他让女人靠在他身上,不经意间手上蹭到些凉腻。
“是血!你受伤了?”
女人游弋的眼神像是鱼缸里游动的鱼,沉重懒散。而莫雷斯虽然不是医生,也看得出来这是脱力与伤势的结合,就程度而言,她的状况比伤愈前的莫雷斯严重得多。
“搂住我的脖子,别反抗。”
莫雷斯看她眼里仍旧游动的鱼,权当说了句空话。
他把少女的胳膊伸过肩膀,一手抱着后背,一手揽着腿腘,抱她到床上。折腾一才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头比她硬的女人——这过程让他觉得自己在犯罪。
因为她实在太美了。
必须拿两个字来形容的话,只有纯洁。这世界的人们一度认为圣母“裴洛奇亚”是纯洁、善良、高贵、睿智的代名词。可作为女人的一面来讲,莫雷斯觉得即便是圣母也没法在“纯洁之美”上与她相媲美。
从上至下,先是那悦丽脱俗的黑色发际,接着是长一分显高短一分显矮的额头,白极了!肌肤吹弹可破,比之新春嫩叶光滑地多,同时也能感受到它绝非是一戳就破的脆弱——莫雷斯刚刚还拿自己的额头和她撞了个结实。这种不必瞩目于五官便令人心生摇曳的容貌——
是只属于一个名字的美丽。
“仙德……薇儿。”
莫雷斯不由地念出那个名字。
很熟悉,但无论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我叫她仙德薇儿呢?”
她的眼睛犹如皎月下的秘密池塘,莫雷斯觉得她是在看他——当然在看他!这里没有别人,而莫雷斯他决定对她的处置!
“治愈……你需要治愈。”
从少女美貌中清醒过来的莫雷斯不再和她对视。他翻出那条绳子,拿起到一半又扔在脚边,慌乱之下踢了两脚差点被绊住。
“再不济……”
他退到帐篷口的地方,自以为只要治愈了少女,自己转身就跑对方也追不上。
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个问题,比如说贴身放置的小刀。从装扮上来看,虽然衣服上蹭了些灰土,那精细织工与装饰纹络无不昭显出其贵族身份。作为一个受训过的少女,在受伤的情况下突袭自己差点得手,莫雷斯并不认为自己有可能躲过她的下次突袭。
于是他回到少女身边,一时犹豫是否要上下其手。
他不禁再次看到她绝美容颜,一种熟悉感将他笼罩。就在他考虑是否放弃怀疑,然后相信一次所谓的贵族气度之时。
“——敌袭!”
仙德薇儿公主终于忍不住蹙眉,肩膀的刀伤长久以来带给她剧痛。要她在这个笨蛋守卫面前继续保持仪容吗?她不干。疼痛带来的意识让她的手急于四处摸索,她还不能死在这里。
少女抓着床单又松开,因为无法支起身体所以只能在狭小范围内移动。忽而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游弋的眼睛终于定格在了那个笨守卫脸上。他像是在微笑或者别的善意表情,仙德薇儿看得不太清楚,可她的手却在对方手中渐渐放松……
“彼岸之山与精灵的门户。”
“渴求一束微光洒落人间。”
“阿纳萨辛图波拉兹提弗……”
随着一串如同微风穿拂山谷的咒语,仙德薇儿公主惊呆了。
她背后左肩位置上的创伤,几乎深刻刺骨,那是被锐利小刀刺破盔甲戳伤的。在瓦良耐营地中几经颠簸,甚至被藏在酒桶待了一整天,为此她额上发热,稍一用力就会浑身酥软。就在床上躺着,比这些天来任何一刻都要舒服的这段时间,她甚至把思绪飘到王城花园那块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上去……
然而此刻她屏住呼吸,一股魔力使得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到肌肤圆润如初,除了破洞与血污以外看不出曾经受伤,连疤痕也不复存在;深处可能没好利索,但一直催她蹙眉的伤痛几乎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仙德薇儿公主连眼也不眨就那么惊讶地看着少年,两人相互握着的手还未来得及分开……
“奏、奏效了吗?”
帐篷里首先是一个怯懦的询问。
“当然——不打算亲吻一下我的手背吗?”
另一个是仙德薇儿公主清脆的声音。她这时利索地从床上站起身来,不过右手仍被莫雷斯牵着。
吻手礼,莫雷斯不是连这点见识都没有的人,可也仅限于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那类。他生疏地抬起如玉般的手,似乎忘记应该下跪的礼节,然后嘴唇稍作收敛轻轻啄在上面。
“我得走了。”
仙德薇儿公主被莫雷斯盯得不太自然,不过刚才那一吻逼她把话说出来而不是一走了之。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仙德薇儿·巴里亚·拉法诺肯,住在希赛芙尼宫。”
少女再没犹豫,冲出了帐篷。而短短数息之内,外面混乱的程度已经演变得不小。
“仙德薇儿……”
望着瓦良耐营地中突然冒出的火光,少年愣了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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